30年前的一个冬天早上，我坐在父亲的摩托后座，捂紧棉袄拉住帽子，仅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但也止不住有些瞌睡，磕头的一霎那又惊醒，死死抓住父亲。

　　再一睁开眼已经到了学校门口的早餐店，一份芹菜猪肉馅饼，芹菜的清香中和了肉的咸腻，咬开馅饼外面烙的略有些过火的脆面，内部软糯的面与细致的肉馅和汤汁混合在一起，时而几粒切的细碎的芹菜丁迸开，仿佛是手抓肉中的韭菜花蘸料一般的可口。

　　一个馅饼下肚，端起旁边早已守候的奶茶，撒上一把炒米，一饮而尽，鲜香可口，瞬间驱散了困意，仿佛充满了一天的电量。这就是我认识的最早的“奶茶”，重奶，重茶，略咸，茶上飘着一些油花，茶底沉着些须颗粒。不讲究茶的种类，不追求细腻的口感，粗犷的像是草原上恣意生长的野草。这就是一杯蒙古奶茶。

　　1400多年前，大唐贞观15年（641）正月十五，唐太宗将文成公主下嫁松赞干布，诏令江夏王李道宗持节护送。文成公主在唐送亲使江夏王太宗族弟李道宗和吐蕃迎亲专使禄东赞的伴随下，前往吐蕃。文成公主一行从长安出发，途经西宁，翻日月山，长途跋涉到达拉萨。文成公主，不仅给大唐带来了安定和平，也给吐蕃带来了盛唐的丰富物产，这其中就包含了茶。

　　沿着大唐的版图向外扩散，今日的丝绸之路的起点，、新疆、内蒙，在得到了中原珍贵的茶之后，结合了当地的饮食习惯，调制出了极具民族特色的饮料——藏族、蒙古族的奶茶。

　　藏族、蒙古族的奶茶以砖茶、羊奶或牛奶、和以酥油煮成，加盐调理使味道偏咸。奶茶，是藏族、蒙古族牧民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饮料。在游牧民族中，人们饮食主要以牛羊肉等蛋白质为主，而奶茶所用的茶叶是青砖茶，砖茶含有丰富的维生素C、单宁、蛋白质、酸、芳香油等必须的营养成分，则是对游牧民族食谱的一个非常重要的补充。

　　10年前，第一次踏上那个被称为东方之珠的神奇地方，穿梭在高楼丛林之间，努力的搜寻着记忆中的一些名字，砵兰街、油麻地、兰桂坊，那些承载着儿时对一种酷文化的向往，穿过时空的界限，直扑眼前。

　　走累了，随便进一个茶餐厅，来个肠粉、车仔面，配上咸柠七，比起小时候馅饼加奶茶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在香港，茶餐厅里，真正的C位，还是正宗的“港式奶茶”。在香港人那种融合中西，富有想象力的命名能力下，“奶茶”、“鸳鸯奶茶”，把原本只留在唇齿之间的享受，立体成了视觉、情感的多重“打击”，谁又会不爱港式奶茶呢。

　　在十六世纪，茶叶已经通过中国进入了葡萄牙。一个世纪后，美丽的葡萄牙公主、布莱冈泽的凯瑟琳嫁给英王查理二世，把葡萄牙宫廷的茶文化带到英国，使之成为英国上流社会当时最入时的消遣之一。此后，大英帝国在杜泽王朝的推动下，成就了人类历史上独一无二的“日不落帝国”。

　　在财富不断的积累中，英国人也疯狂的收集着全世界的香料，无论是胡椒还是茶，都伴随着英国人向外征服的脚步，源源不断地跟黄金一同流入几乎不产出香料的英国。1644年，东印度公司做了第一笔茶叶买卖，经爪哇为英国贵族运来了100磅的中国茶叶。到了十八世纪，喝茶在大众之间也流行起来，到1750年，英国茶叶年进口量达到了4727992磅。

　　如今，英国最著名的红茶，其原料基本都取于印度、斯里兰卡、尼泊尔，然后英国人根据自己的口味将这些茶拼配一下，形成了自己稳定风格的英国红茶系列茶。与传统的中式纯粹的饮茶方式不同的是，英国人更习惯在茶中加入牛奶、糖、柠檬、橙片、茉莉等香料，茶变成了饮料的底色，于是逐渐发展出了伯爵红茶等独属于英国的茶品。

　　而关于英国人喝奶茶还有一个未经考究的小故事。据悉在十七世纪初期的香港石板街，广州官吏林智贤，首创以加了牛奶的茶在香港石板街招待荷兰使节，这种独特的喝法旋即被带回荷兰。1680年，约克公爵夫人又将时髦的荷兰式饮茶——在茶中加鲜奶、砂糖引进英国，一时蔚为风潮，尤其受到英国皇室贵族的喜爱，并主要成为英皇贵族专供饮品。

　　如果从茶的角度，去看人类的历史，会有一种有趣的发现。刚刚提到的香港这个神奇的地方，以茶的角度来说，它的神奇就在于东西方文化，以茶为媒介，兜兜转转的再一次在这个曾经的小渔村内相遇，并碰撞出了新的火花。在归属英国统治的期间，香港人嫌英国奶茶寡淡无味，以重茶、重奶、重糖、重火加以改造，创造出了独属于香港的风味。

　　如今，在城市CBD区域，午后的阳光里，年轻的女孩们嬉笑着，抿一口手中的捧着的奶茶，走回办公楼里的公司。他们自然不会喝着咸的略带酥油的民族奶茶，也不会是清淡的英式奶茶或浓烈的港式奶茶，大部分都是被我们称作“台式奶茶”一种改良版本。

　　1983年，台中的一家经营泡沫红茶店的“春水堂”开始实验制作在奶茶中加入水果、糖浆、糖渍地瓜、和粉圆。1987年，台南市翰林茶馆的老板看到白色粉圆获得灵感，制作出了自己的珍珠奶茶。所以早期的珍珠为白色，而逐渐才改为黑色。

　　1988年，台南市海安路一家叫“草蜢”的小贩，取当时女星的灵感，将珍珠奶茶改称奶茶。以后在南日渐产生指大粉圆、珍珠指小粉圆的说法。宝岛人民的想象力一点也不比香港人差，奶茶对奶茶，珍珠奶茶对鸳鸯奶茶。自此，台式奶茶正式登上奶茶世界的舞台，与港式奶茶分庭抗礼。

　　台式奶茶，是泡沫红茶的一种延伸，以珍珠奶茶闻名，主要由茶、奶和粉圆组合而成。自从发源于，台式奶茶向外横扫日韩，向内则经由福建传入，那个号称卖了绕地球好多圈的奶茶，就是台式奶茶的一种简配版本。

　　有趣的是，台式奶茶和港式奶茶的区别，就好似两个地区的女子。台式奶茶甜腻，如女孩的文弱、可爱；港式奶茶的浓烈，如香港女子的干练、刚烈。自从台式奶茶的出现，世界上的奶茶的三大流派就形成了：

　　不过，除了这三种之外，自带搞笑属性的印度人，在移民南洋的时候，带去了他们在英属之下所了解的奶茶。可能由于在本国备受英式传统和印度等级制度的压抑，移民至马来西亚的印度人就彻底放飞了自我。反正当地也没人见过正宗的奶茶，这些印度移民发挥出了抛饼的本事，把奶茶用两个杯子拉来拉去，拉得越长，起泡越多，味道就会好。这是一种自带喜感的制作方式，但也备受当地人喜爱，逐渐固定下来，成了马来西亚的独特味道。

　　从香飘飘到优乐美，从快乐柠檬到四云奶盖，从路边小摊到装修大气的喜茶，奶茶作为一种饮料，也见证了我们生活的变迁。

　　时光刚刚进入2000年左右，那时候人们的饮料还被可乐雪碧所统治着，奶茶还只存在于路边的小摊，用热水勾兑奶茶粉和其他果味调味粉，一杯几块钱，好像八十年代出生的人印象中的“麦乳精”、“阿华田”。

　　随着人们的消费能力和消费需求的增加，小作坊慢慢不适应时代的需要了，工业化呼之欲出，几年中，奶茶进入了一个“桶装”的时代，而这个时代“奶精”成为了奶茶的标配，工业奶茶自此诞生了。

　　不过历史一直是螺旋式的发展，在品超到工业化带来的便利的同时，人们也厌倦了那种统一的工业式的奶茶口味。奶茶也进入了一个个性化的消费时代，手摇制作，现场萃茶，鲜牛乳，控糖等等，让奶茶成为一种足可以与咖啡抗衡的大众饮料。

　　出差的时候，厌倦了mini bar中的碳酸饮料，经常会买一盒利乐枕牛奶，加入泡好的袋装红茶中，甜度、奶度自控。茶自带的香气和替身效果，再用牛奶去除掉茶的涩，混入一丝丝奶香。如果说或酸或苦的咖啡是饮料界的皇帝，那么奶茶简直是饮料中的皇后，温婉大方，挑不出一点毛病。

　　提到奶茶，我们可能会想起刘若英，她被冠以奶茶的昵称，也人如奶茶，知性却也有个性。我们还会想起某位电商大佬的妻子，青春可爱。可能我们永远也不会用咖啡来作为某个女子的昵称，但奶茶就像我们身旁一位独立、恬淡而又有味道的女子。

　　除却口味，奶茶也衍生出了属于它自己的生活语言，一种生活方式。有别于咖啡的那种精英式的高效生活的象征，奶茶更有种怡然自得的享受。午后的阳光中，咖啡是功利的提神，而奶茶则是对自己的犒劳。茶提神，却没那么浓烈，奶悠醇，却没那么油腻，糖幸福，加多加少，自我调节，冷暖自知。

　　奶茶是小镇青年对于精致生活的一种想象，奶茶也是城市白领对于枯燥生活的一种逃离。当我们喝奶茶的时候，喝的是什么？是五百年奶茶变迁的历史；是港台创造性地调制；是打发嘴巴无聊的甜味；是犒劳自己舒缓的暂停。

　　本文为澎湃号作者或机构在澎湃新闻上传并发布，仅代表该作者或机构观点，不代表澎湃新闻的观点或立场，澎湃新闻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申请澎湃号请用电脑访问。